洛云满是浑浊的眼睛盯着病房门外，病房门是一扇厚重的金属平移门，什么都看不到，但是她就是有一种直觉。
他醒了。
他来了。
韩成天闻言，身体一顿，他看向门口，感受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气息：“那我去接他过来。”
难怪昏迷不醒将近十年时光的洛云会忽然醒过来。
他以为是上苍出现了奇迹……然而这一切，不过是回光返照。
韩成天打开了病房门外，看见了站在外面静默不语的陈铭：“你来了，来看看她吧……坚持不了多久了。”
陈铭醒来的那一天，就是洛云咽气的一天。
这点韩成天很清楚。
陈铭也同样清楚。
他的大脑命令自己向前挪动了几步，看见病床上洛云打了一声招呼。
洛云只是笑笑：“你还好吗？睡了七十年，肌肉没有僵硬萎缩吧？”
她的语气轻松打趣，带着当年的调皮，似乎是想要缓解现在尴尬的气氛。
而且这个语气，真的不合适现在的洛云。
白发苍苍，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，一双手曾经那么细嫩白皙现在却是僵硬得弯曲不起来——
韩成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，留下空间交给这七十年不见的老朋友谈话。
“还好。”陈铭拉了一把凳子坐了过去说道：“等了那么多年，你有什么话要说？”
“其实我有一肚子话想说，”洛云说：“我当初是想着要等你醒过来跟你说——你却迟到了七十年，我就这么等了七十年。”
“以前韩成天问我，要不要跳脱于轮回，与这片大地长相厮守，万载长春——我都给拒绝掉了。”
“你知道吗，这片大地仍旧是这片大地，这穹顶之上，群星依旧闪烁，却事过境迁，物是人非——但是你知道吗，群星或许早已死去，留下的不过是尔尔回忆。”
“死亡降临的时候，我发现这一生，我空手来到这世上，去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，唯一能带走的只有记忆，七十年太长，我已经记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。”
洛云的眼神一直盯着陈铭，似乎是想要把他的模样铭刻在灵魂中。
人间的天空大地是什么样子，无非不就是山川河流，日出日落，潮起潮落——只是人总是会贪心的。
如果有来生，会不会于千万人之中相遇。
然后相知相伴，看山花烂漫。
然后携手并进，看万里河山。
过了很久，洛云闭上了双眼，枯朽的模样映入到陈铭眼里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，洛云身姿不在挺拔，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，更是让她躺在这张病床上一动不动。
她走了，泪珠从眼角滑落，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。
陈铭能够从她身上看见有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漂浮起来，还伸出了一只手挥了挥手，似是再跟他做最后的道别。
它迎着窗外午后的阳光，一点点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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